7 月 20 日，垂直农业初创公司 Plenty 宣布完成 2 亿美元的 B 轮融资。由日本的软银集团（SoftBank）创始人孙正义旗下“愿景基金”（Vision Fund）领投，跟投方阵容也非常强大：包括 Alphabet 执行董事长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midt）和亚马逊 CEO 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投资的基金等。

图丨Plenty公司官网

“垂直农业”（Vertical Farming）已经不是什么新概念。早在 1998 年就由哥伦比亚大学的生态学家迪克森·德斯波米尔（Dickson De-spommier）首次提出。他的设想是在城市里 30 层以下高度的建筑物中生产食物（包括养殖鱼类和家禽）来供给附近居民。

这座构想中 30 层楼高的“垂直农场”，动力能源来自太阳能、风能及不可食用的植物废料，并用污水来灌溉。每年可为 5 万人提供足够的食物和水。通过在封闭的灌溉系统中循环用水来减少用水量、避免径流造成土肥流失。更重要的是，在吸收城市产生的二氧化碳的同时，还能减少交通运输所产生的二氧化碳。

图丨迪克森·德斯波米尔的“垂直农业摩天大楼”

为什么人们迫切需要构建垂直农场呢？就拿这次 Plenty 公司的领投方“愿景基金”来说，其中有大量资金来自沙特和阿联酋的主权财富基金。而在中东，由于常年干旱，该地区几乎 80% 的领土年降雨量不足 600 毫米，导致很多土地无法耕种。许多地区的机械耕作程度仍然很低,主要依赖于沿用多年的简单农具。

随着该地区人口数量不断增加，有超过 50% 的食品要依赖进口。这种现状加剧了人们对食物缺乏和安全性的担忧，并迫切需要新的农业模式来拯救局面。

而软银掌门人孙正义明显也看到了哪怕是经济繁荣的工业化国家，也同样需要新的农业模式来解决粮食问题。比如现在日本是世界上最大的粮食净进口国家，也是自给能力最差的发达国家，自产粮食产品只够维持其40%的粮食需求。

一些偶发的自然灾害，如日本在 6 年前福岛核事故后，也开始增加粮食进口，加上日本目前化肥、农药、杀虫剂等化学品的过量使用，使土壤被污染，很多地方甚至不再适合传统农业。这些不利的因素无疑都加速了垂直农业这样的新型农业模式在世界上不同国家的快速崛起。

这次孙正义瞄准了垂直农业，Plenty公司通过高效种植来养活城市人口激发了他极大的兴趣。他在一份声明中称：“我们相信Plenty的团队能重塑当前粮食体系，提升人们的生活质量。”

图丨福岛的一处农田，工作人员正在测量土地中的辐射量

马特·巴纳德（Matt Barnard）与农业科学家纳特·斯托雷（Nate Storey）在2014年一起创建了Plenty，之后公司规模迅速扩大，现在已发展到100名员工。

Plenty公司称：“正在利用经过验证的植物科学和专利技术，建立一种新型的室内农场，利用新的LED照明、微传感器和大数据处理技术，为消费者提供更高质量的产品，而且价格较之目前的农产品，将更有优势”。

而公司的技术解决方案是将农业科学、机器学习、物联网、大数据等前沿技术与农作物成长系统整合起来，根据农作物的类型，为其“定制”光照条件、空气成分、干湿度和营养物质，从而使环境控制更加精细，生产出产量更高、味道更好的绿色蔬菜。

图丨Plenty垂直农场的种植间

相比竞争对手，Plenty宣称可以在相同空间内种植更多的农作物：在相同区域内的农作物产量是传统农场的3.5倍，而且比传统农场节约99% 的用水量。Plenty公司CEO马特·巴纳德说：“我们利用简单的物理学定律来种植农作物：主要是通过重力给料，而不是用泵来浇灌，所以我们节省了大量资金。”

图丨垂直农业中的重力给料结构

目前，Plenty公司计划在大城市周边建立农场，而不是直接建在市区。因为直接在城市中建立农场的成本过高，只将配送中心设在市内才是最有经济性的做法。巴纳德表示：“如果想将大量超级美味的产品运送到市中心的一家大型杂货店里，倒不如这家杂货店就是你的配送中心，这样能极大减少运输和配送等中间环节。”

“我们开发的技术，能使我们生产出比商店里更好的作物。现在商店里供应的蔬菜是经过了 3000 英里的供应链才到达餐桌，但我们的供应链仅有50英里，而且可以提供更加绝妙的产品，”巴纳德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可以努力确保所有的食物都在几小时内送达商店，而不是花费几天或几周的原因。”相关研究显示，如果蔬菜等农产品在供应链上花费的时长超过一周，会流失55%的营养物质，比如维生素C。

Plenty农场可以种植除了果实和块根外的任何蔬菜，巴纳德称这些蔬菜为“超级有机物”。因为种植空间是一个封闭的环境，室内农场少有病虫害，Plenty可以利用瓢虫而不是农药来除虫，所以没有任何杀虫剂等化学品，且该公司承诺不生产转基因植物。因此，公司将以传统种植蔬菜的价格与去有机蔬菜进行竞争。

公司联合创始人纳特·斯托雷说：“我们在成本方面的优势是巨大的，但更令人兴奋的是，我们不仅仅是在实际成本上具有优势，在碳成本上也极富竞争力。”因为在吸收城市产生的二氧化碳的同时，还能减少交通运输所产生的二氧化碳，他相信最终室内农场生产的许多品种的食物将会比室外生长更加的可持续。

图丨食品与碳迹

Plenty公司目前种植的除了常见蔬菜外，还包括紫色西伯利亚羽衣甘蓝、红叶生菜、罗勒、韭菜、酢浆草等特殊的作物。该公司还会根据消费者和专业厨师的口味测试，选择种植哪些植物。“我们选择人们喜欢的东西，我们有能力这样做，因为我们的供应链是如此的短暂和简单。”巴纳德说道。

图丨Plenty种植的特殊作物

就在几个月前，DCM风险投资公司联合创始人David Chao将巴纳德介绍给软银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孙正义。由于孙正义对Plenty公司的发展宏图感到很兴奋，以至于原本只计划15分钟的会议，到会议结束竟超时了半个钟头。两周后，巴纳德和Chao飞往东京与孙正义进行了另一次会面，。Chao说，“孙正义起初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最后却对Plenty公司的发展前景买了单。”

“自从埃及时期以来，农业的发展只有一种方式：平地、户外”，Chao说道，“但现在孙正义牵手室内种植，一场农业革命即将开始”。

有了孙正义领投的这笔巨资，Plenty将会进行大规模的国际扩张。公司设想在世界上任何人口密集地附近建造农场。目前这家公司只有两处运营的农场，其中一个在旧金山南部，另一个在怀俄明州拉勒米市。

当然，Plenty也面临着不少公司的竞争：AeroFarms、BrightFarms、Bowery Farming和Freight Farms等公司都在开发室内种植系统，试图提供更优质、新鲜且廉价的产品，以求在和传统果蔬的竞争中获得优势。

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Dickson Despommier，曾在他的著作《垂直农场：在二十一世纪养活全世界》里提到：“室内养殖将永远不会完全取代传统的室外农业，但会补充越来越多的能生产的作物种类”。

图丨Dickson Despommier，曾在他的著作《垂直农场：在二十一世纪养活全世界》

垂直农业看上去很美好，但问题也不少。现在，垂直农业所面临的三个最大问题：作物单一性，高昂的建设成本，以及高能耗带来的污染。

首先，并不是所有的植物都适合垂直种植。目前适合的种类仅限于蔬菜、草药、水果和可食用的鲜花等。因为主要粮食作物的种植方法还没有被找到，垂直农业目前可能只是对传统农业的有效补充，而不是替代。

其次，垂直农业的成本和能耗始终居高不下。据统计，垂直农业的成本非常高，一栋高质量的垂直农场可能需要数十亿美元。而且目前垂直农场的能源消耗很大，美国堪萨斯州土地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认为，如果想利用垂直农业取代美国目前全年的小麦生产，仅照明需要的电量就是美国所有电站一年发电量的8倍。

第三，因为LED辅助型垂直农场要求LED照明系统24小时对作物进行照射，LED能准确提供作物生长所需的光线，但目前，LED的光照效率仅为28%，这使这种种植方式的生产成本非常高。根据美国康奈尔大学“可控环境农业计划”（Controlled Environment Agriculture program）主任路易斯·奥尔布赖特（Luis Albright）的说法，目前研究表明，大规模垂直农场由于消耗电能而间接产生的碳足迹（carbon footprint），是传统农业的10倍。

当然，任何技术走向商业化，再迈向规模化，都有太多的问题需要一步步去解决，而并非一蹴而就。垂直农业的核心技术无土栽培虽然起源于二战末期，但真正的商业化应用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

除了上述技术层面的问题，要推广垂直农业，还有其他的问题需要解决。比如在我国，土地政策和土地价格有其特殊性，如何定义商业用地与农业用地？重资本运作的垂直农场产出的作物是否具有经济性？传统农业从业者的利益如何保障？恐怕只有到技术与政策到走到某一契合点的时候，我们才能真正看清垂直农业未来发展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