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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其谁:科学老顽童很“可乐”
来源:解放日报   发布者:亦云   日期:2015-05-25  
  今年是我国人工全合成结晶牛胰岛素50周年。半个世纪前,这一原创科研成果轰动整个国际生物学界,也成为离诺贝尔奖最近的一项“中国创造”。那一年,曾参与牛胰岛素人工合成“大兵团作战”的林其谁28岁。   如今,当多数同龄老人颐养天年、尽享天伦时,林其谁院士每天的必修课依旧是到中科院上海生科院生化与细胞所上班。上午,电脑里一堆电子邮件,他花很多时间回复;中午,他请研究组同事从食堂带饭,一边吃,一边上网冲浪。   “除了中科院、科技部的会,其他外地会议基本都不去了,否则我可以整天开会,一直开下去。”他有一种科学顽童般的幽默感,就像他最爱的饮料——可乐。   生化学家:从头学起   林其谁的父亲林兆耆,是我国著名内科学家、医学教育家。林其谁入读上医,一心想当临床医生。不曾料到,毕业前夕,老牌科研单位——原中科院生化所进校招收毕业生,于是林其谁服从组织安排,走上了生化学家之路。入所次年,林其谁就随几乎整个生化所加入牛胰岛素人工合成的“大会战”。他在牛胰岛素多肽B链合成团队中,边学习边工作。“从23到27,一共5肽。”林其谁至今仍一口气说出5肽的序列,如数家珍。   胰岛素合成步骤分成200多步,每一步都必须经过配制、合成、检验、缩合、去保护基、提纯等。出于科研严谨,每完成一个步骤,往往都要重复数遍加以验证。由于条件艰苦、材料稀缺,许多试剂需要自己动手配制。这个学医出身的小青年感觉,自己连布氏漏斗上的滤纸也贴得不够好。但这个好机会,让他从头学起,全程熟习。   生化所研究人员,按年龄分成了两班,较年长的每天从中午12时工作到晚上12时,林其谁等年轻人则再从晚上12时工作到第二天中午——全所7×24小时无休运作。“那时,好像有一种精神支持着我们,遇到困难互相帮助,从不计较得失利益。”   硕博导师:亦师亦友   在林其谁留学的日子,不仅学到了德国人的严谨,还“感染”了老外喝可乐、吃薯片的习惯。对于可乐,林其谁的弟子葛高翔头疼不已。   葛高翔1996年从南京大学生化系毕业,写了一封短短的自荐信给林其谁。对于这样的大牌科学家,他并不抱有得到回信的希望。但不想,信件寄出一周,林其谁亲笔回信就来了,还附带了不少所内介绍材料。如今,葛高翔是中科院上海生科院生化与细胞所的研究员,近20年的师生情也成了亦师亦友的忘年交。   不久前,葛高翔在单位附近偶遇手提大包小包的林其谁。他下意识地想从老师的手里接过袋子,谁料林其谁灵活地一个抽身,紧接着万般推脱,死活不肯把袋子交给葛高翔。葛高翔拧不过老师,只好作罢。事后,葛高翔才意识到,那个袋子里装的是好几瓶大可乐,老师误以为自己是去“收缴”可乐的。   资深院士:不摆架子   林其谁当选中科院院士十多年,他的低调始终如一,连姐姐林其珊也是从别人口中才得知他当上了院士。如今,林其谁已无法像从前那样“朝七晚十”地工作,所里本要帮他配备一位助理,料理一些日常事务,他却还是坚持亲力亲为,连到外地开会也不要陪同。   “他是个没有架子的院士。”今天,所里很多人的脑海中还都会跳出这样一幅画面:每天上班时,当林其谁骑着单车冲入研究大院,就开始“双脱手、大撒把”。遇见熟人,他就把双手举在耳边,像两只扑闪扑闪的大耳朵,做个怪脸,打个招呼,一清早就把大家给逗乐了。   虽然现在腿脚不灵便,但林其谁的握力不减当年,甚至喜欢与年轻人比手劲。一次他和葛高翔握手,趁其不备突然发力,痛得学生哇哇直叫。自此后,葛高翔再不敢与老师握手,转而以撞拳方式彼此问候了。受师风影响深重,葛高翔带着笑意,“有时回想,自己做事怎么那么像林老师了?”   夏日将至,岳阳路两边的梧桐树枝繁叶茂。路的南端,是中科院上海生科院的大院。   林其谁只身走向实验室,步履有些蹒跚。要不是年事已高、摔过几跤,他可能还像几年前那样天天骑车上班。在生物化学与细胞生物学研究所的历史上,林其谁曾连任3届所长。如今卸任20年了,他在所里泡的这杯“茶”,却一直未曾“凉”过。全所上下,从书记所长、院士同行到“90后”研究生,都把他当作“宝贝”。   在科研管理、院所治理上,林其谁似乎兼备“硬性”与“柔性”,其中有何门道?不妨看看院士们眼中的院士。   对自己硬:不要分房,不要专车   “他呀,连1平方厘米的房子都没跟所里要过。”“他当所长时,解散过司机班;不当所长了,所里才有了专车。”中科院院士王恩多快人快语。她与林其谁做了半个世纪同事,最清楚这个所长根本不会用手上的资源干自己的事。   王恩多当然也去过林其谁的家。在当所长前,根据当时“福利分房”政策,林其谁分得安顺路上一套住房,与不少同事住一个弄堂。一年春节,王恩多走亲访友,来到林其谁那间底层公房,刚进屋就袭来一阵寒意。外面是个阳光明媚的大白天,屋里却要开灯才亮堂。每每有人关心林其谁的住房条件,他总是幽默回应:“夏天不用开风扇,挺好的。”   到林其谁担任所长时,所里有了一批天钥桥路上的新房源。上上下下都建议林其谁先挑一套,不料却被拒绝。这个“铁打的所长”,把福利全部让给了其他人,第一次分房如是,第二次、第三次依旧这样。到卸任时,林其谁分过上百套房子,但就是没给自己分过。   如今,林其谁把安顺路上的房子给儿子住了。他本人为了进所方便,就近租了一套。   给林其谁配车接送,也是前两年才开始的。长期以来,林其谁都骑着28寸自行车上下班。在所长任上,所里反复向他提议,“其他所长、局长都配车的”。结果还是同样被拒——“骑车也是一种运动。”林其谁的这句话常挂嘴边。   抓制度硬:无人能外,哪怕院士   林其谁当所长时,年纪未过半百,也并非中科院院士。而身在一个老所、一个名所,面对不少老一辈科学家,一所之长如何服众?   王恩多将林其谁的治所方针归结为4个字——规章制度,“不是以权压人,而是以理服人”。可以说,林其谁很早就试图建立一套科研院所的现代管理制度。他笑笑,其实就是约法三章、有言在先,谁一旦犯了规,就跳进了“陷阱”,连所长也无法松口。“现在我们最缺制度性管理,不能领导说了、啥都好办。”   王恩多至今记得,当年她是我国生物化学奠基人王应睐院士的学生,课题组内两个副研究员出国,研究工作正青黄不接。但根据林其谁出台的新规,其中一条就是课题组阶段性公布研究成果,并进行评比和公示,能上能下。   评下来,怎料王应睐课题组居然垫底!有些“明白人”说,林其谁还是王应睐提名出任所长的呢,这样的结果,还是不必公示了吧。   但不多久,所内走廊里,赫然贴出了评比结果。王应睐高风亮节,认为这规矩是经过全所人同意的,“既然是做规矩,这倒数第一,我们就认了”。次年,王应睐课题组变成倒数第二,后来才逐年回升。   经过民主“法治”,科研风清气正。在卸任所长多年之后,所里仍不忘林其谁的公正“铁腕”。几年前,面对一起国际著名学术期刊发现的学术不端,他被推举开展调查,主持调查委员会。委员会在20天左右的时间内反复核查,作出处理建议。   “其实,我这所长没有得罪什么人,只是得罪了那些自以为应该受到照顾的人。”他说。   柔性原则:配置资源,没有学霸   有些地方的科研圈存在一种现象,就是所长、院长的研究方向发展得更快些、更好些。原因其实不难理解,院所长手中掌握着大量科研资源,在项目申报、经费申请中具有一定优势。这种现象有时出现极端化,院所长成了单位里的“学霸”,各种资源过于集中。 下转3版  (上接第1版)同在生化与细胞所,张永莲院士比林其谁年长两岁。在她眼中,林其谁非但不曾对自己的研究方向有所倾斜,甚至还放弃了不少,在学术上做出了牺牲。   对于林其谁如何支持她手中的项目,张永莲眼里泛着淡淡的泪光。当时,林其谁拥有35万元“所长基金”,这在多年前并不是个小数目。那一年,其中20万元给了后来的副所长景乃禾,用于建设开发所内细胞培养公共平台;8万元给了后来的上海生科院院长李林院士,用以购买仪器、引进设备。这28万元,林其谁都给项目负责人指派了相应指标,而剩下的7万元拨给了张永莲,却没有要求她回报任何研究成果。   得知这个好消息,张永莲兴奋不已。原来,上世纪90年代前后,张永莲正从事基因转录调控方面研究。这可算是前沿研究,整个中国了解这个领域的科学家都屈指可数。正因如此,张永莲很难申请到研究经费,只能与国外科研机构进行合作。林其谁的这笔钱虽不算多,对于张永莲却是一场“及时雨”。不善言辞的张永莲,不知该如何感激林其谁,她将谢意写在一张纸条上,塞入林其谁办公室的门缝里。她说,“谢谢你,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后来,两人在电梯里遇见,林其谁也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见到了,没事的。”君子之交淡若水。项目赴京答辩时,当张永莲还在评审会场外等候入场时,她才发现林其谁也是评委之一。见到张永莲手中的一大摞材料,林其谁面授机宜:“你这方向比较新,其他学科领域的专家未必完全理解,别说得太专业,可以科普点。”在现场,张永莲采用“公鸡为什么不生蛋”的案例完成答辩。果不其然,她最终凭借相关研究获得当年度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一等奖。8年后,张永莲当选为中科院院士,比林其谁还早了两年。  科学眼光,柔性原则,林其谁的“另一手”同样很有力。   林其谁,在生物化学界,是个响当当的名字。“老林”很博学、儒雅,“林先生”开朗、风趣,“林所长”严谨、清廉……无论哪个称呼,都透露出对这位78岁高龄的老科学家的尊重与敬佩。   他毕业于上海医科大学,参加过人工全合成结晶牛胰岛素工作,后来又当了十多年中科院上海生物化学研究所所长,2003年当选为中科院院士,做过生物学部主任,长期担任科技部咨询专家,至今仍是中科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的学术委员会主任、中科院脑科学卓越创新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一生科学路,林其谁以其敏锐的科学洞察力、大公无私的管理理念,成为后生晚学的楷模。   从“外行”到“让林其谁去做”   林其谁的严谨,与他从事的专业有关。出身医学世家的他,一开始的志向是像父亲一样做一名医生。考入上海医科大学后,成绩一直很好,他特别注重结合病史和病人的全面身体状况来做判断,综合分析由此带来不一样的视角,“同样一位病人,为什么不同医生能诊断出不同的结果来?”林其谁一直在有意地培养自己的逻辑思维,“动脑筋总是更有趣一些”。   毕业后,林其谁分配到了生化所。对一个连布氏漏斗都用不利索的“门外汉”来说,不适应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在工作中培养兴趣也是必要的,因为他深知:“唯有喜欢,才能持之以恒。”   1960年5月,林其谁参加了牛胰岛素人工全合成的“大兵团作战”,在B链合成的团队中边工作边学习。那时候,年轻人从晚上12点工作到第二天中午12点,这项后来在中国科技史上举足轻重的成果为他奠定了化学基础。凭借着自己的扎实和刻苦,林其谁成为德国洪堡基金会正式恢复与中国关系后选中的第一批留德学生之一。   林其谁的导师叫伍钦荣,被誉为当时生化所酶室的“三驾马车”之一,他对这位“高足”很引以为傲,每当其他学生遇到疑难困惑,或项目难以推进时,伍老师总会说“让林其谁去做”。即使50多年过去了,当林其谁回想起导师的这句话时,仍然会心头一热。   规矩要定在问题发生之前   几乎所有熟悉林其谁的人都觉得,如果他没有走上领导岗位,或许在学术上会有更大的建树。不过林其谁却觉得,能接过王应睐所长(中科院上海生化所创建者、第一任所长)手中的接力棒,带领研究所向前走一个10年,一切都值得。   林其谁担任所长的10年,正是分子生物学发展特别快的10年,他以敏锐的洞察力支持了一批具有前瞻性的课题,中国科学院院士张永莲的工作就是其中之一。   张永莲记得,当年她所从事的基因转录调控研究,在20世纪80年代还属于“天方夜谭”,即使是生物化学领域的人也不一定听得懂,更别说申请课题经费了。张永莲的坚持落在了林其谁的眼里,他从35万元所长基金中调出7万元支持她开展工作,却一点要求也没有提。张永莲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要努力做出成绩。为了表示感谢,不善言辞的她写了“谢谢你”的纸条,从所长办公室的门缝里悄悄塞了进去。   林其谁的眼光被科学发展所印证,基因转录调控后来成为生物化学领域无人不知的热门专业,1993年,张永莲凭借这一研究,获得了中科院自然科学一等奖。   可以说,林其谁的严格与在德国的经历有关系,他告诉记者,德国马普学会之所以长盛不衰,出了17位诺贝尔奖得主,与其规范管理照章办事是分不开的。求学期间,林其谁曾用简便的方法做出了G偶联蛋白的数据,他的外国导师不放心,一定要用笨办法检验无误后才敢发表文章。这点点滴滴,都令他印象深刻。   林其谁担任所长的20世纪八九十年代,也正恰逢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国外许多人瞄准了生化所的人才资源,有些实验员尽管是初中学历,也成为国外一些大实验室“挖角儿”的对象。日趋频繁的人才流动给研究所管理带来了新的课题:“我喜欢把制度制定在问题发生之前,不管是谁,都不能违反制度。”以制度为遵循,生化所顺利适应了改革大潮的第一轮冲击。   这个所长没给自己分房   受访中,中国科学院院士王恩多反复提到,她的老朋友林其谁住的房子太破了。   这是1983年上海分院分给副研究员的一间房,底楼,阴冷、潮湿、常年见不到太阳。不过分房后,谁也没听到林其谁抱怨过一句。在“破房子”中,他一住就是30年,直到前年他才和夫人住到了稍大一点的房子中,而新家也是租的。那些年,生化所分过几批房子,林其谁每次都分给了最需要的人。   不光没房子,林其谁也没有车子。几十年里他一直骑自行车上班,还自豪地宣布自己能“大撒把”。直到70岁时,所里有位院士骑车时出了交通事故,出于安全考虑,所里提出不准70岁以上的院士再骑自行车上下班,他这才把交通工具换成了公共汽车或出租车。   因为廉洁与公心,林其谁树立了极高的威望,一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也往往出于信任,向他求助,而他也总会竭尽所能地施以援手。78岁的林其谁,是不少人乐于求教的“智库”,也是亲切敦厚的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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